创安徽名校 育一流人才
“双庆”征文——聪明泉遐想(石钟扬)
类别:校庆专题 时间:2019-11-27 9:25:55 稿源:本网 发布:sszxqj 阅读数:

岁月钩沉|石钟扬:聪明泉遐想

聪明泉遐想

 

 石钟扬

 

今年是母校宿松中学之八十华诞。八十年来,宿中屡经搬迁。“迁得新居改旧颜,山清水碧景无边”,这是同宿中休戚与共半个多世纪的老教务主任杨惠渚先生2006年为宿中迁新所作的贺词,然而“故地情深别亦难,茫茫往往几悲欢”。惠渚先生也道出了几代校友的悲欢。母校何在?成为中国学子的通问。上个世纪末,漂泊数十年的百龄老人安徽才女苏雪林先生,终于跨海省亲,当她被送到挂着母校校名的陌生地,眼前无一物勾起青春记忆,老人哭了说:这不是我的母校!发展与怀旧成悖论,令人无奈。


无法梳理几代学子的母校记忆,而我们老三届记忆中的母校形象定格在鲤鱼山麓、聪明泉侧。鲤鱼山是我们课余乐园,聪明泉则是我们放飞理想的圣迹。

唐至德二年(公元757),李白以朝廷罪臣之身,逃难宿松。宿松县令闾邱没有动用安检与政审就高规格接待李白,专筑读书台与之饮酒赋诗。

二人对酌山花开,

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

明朝有意抱琴来。

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即彼情彼景之写照。“李白斗酒诗百篇”,“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中华文明莫盛于唐,而盛唐的一半竟出自李白之绣口。闾令何幸?宿松何幸?因诗仙李白的落难,留下了太白书台,留下了聪明泉,留下了一脉文明之源。

宿松史上读书种子首推清代名士朱书。朱书却说,宿松本用武之地,“文章颇不甚著”。他在《仙田诗在序》中大声疾呼:“悠悠我思,百世之下,岂无人欤?”可见宿松这片土地太需要文明之泉灌溉。

闾邱与李白“二人对酌山花开”,实为政教良性互动之千古佳话。若将之演变为历史与现实的对话,就当从闾邱、李白开发的聪明泉吸取智慧,来回答朱书百世之问。通检道光版《宿松县志•艺文志》收诗文数百则,其中咏赞聪明泉(我意象中太白书台与聪明泉合二而一)的竟有数十篇。“欲构新亭传旧迹,预将清月托芙蓉”,自是一种梦想,因为李白不再。“台上何书堪再读,沙塘处土或相闻”,则期待闾邱式的贤令再现,来护卫读书种子(闾邱受李白牵连,辞官退隐沙塘,故称之为处士),“人去空有台,芳华殊未歇”,让聪明泉畔文明之花永不衰败。

最令我感慨的是杨惠渚先生暮年在病榻上为太白书台修复感赋一首词:

孚玉南郊古有台,

曾经太白读书来。

劫火焚书台亦毁,

实堪哀。

刮垢磨光还旧构,

苦吟穷索出新裁。

况复人间谁似,

谪仙才。

惠渚先生是宿松现代教育的见证人。他笔下的太白书台是宿松文明变迁的浓缩版。好在历史并未如李白“我醉欲眠”地睡去,现实还在听从诗仙的招唤:明朝有意抱琴来,让聪明泉生生不息,催发智慧之花。

我虽不敏,却在聪明泉侧度过了青春最好时光,我从初中到高中到文革在宿中呆了八年之久,留下了诸多美好记忆。师恩难忘。最敢不卫生的韦文华老师(我们私下称他“韦老八”)与似有洁癖的吴一老师相映成趣,风流倜傥的石岩老师与不苟言笑的余树民老师似双峰对峙,唯恐学生白专的刘正明老师与唯恐学生不专的王克潜老师也能和平共处(王老生于课余给我开小灶讲诗词格律,文革中细看我写的大字报与编的小报,唯恐上有错字病句,并不关心其观点,王老师一副老庄姿态,超然物外)。陈明老师在几何作业本上用文言一本正经地与我讨论自然辩证法,以满足学生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奇心;张敏老师似以生命做一场物理实验,告诫学子生命诚可贵……


(作者与吴宗瑚老师合影,摄于2017年秋)


(作者与余树民老师合影,摄于2003年秋)

富有贵族气质的吴宗瑚老师数十年如一日像慈母般关怀着我,时常提醒我去掉些书生气,学会生活。终生执着于书法艺术的蒋在文老师,视我为友,诲我不倦,而今蒋老师人书俱老,仍挥毫写下“钟声悠扬”,鞭我前行。


(王克潜老师存世唯一手迹)



(杨惠渚老师诗集书影)

2003年秋,我在合肥稻香楼参加纪念赵朴初学术研讨会,报到那天吃自助餐我捡菜时发现有人在打量我。回头一看是余树民老师,他教我初二语文一年,第二年即调回太湖中学任教,这次他应是作为朴老故乡代表来参会的。我立即转身向余老师问好,顺口说:余老师,我们总有三十多年没见吧。没想到余老师坚定地说:不,四十一年了。周边的朋友立即惊叫:这肯定是当年的学霸,不然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余老师纠正说:当年没有学霸一说,他的确是个非常棒的学生;我教过他一年书,记得他一辈子。老师如此错爱,让我激动得不知所措。会后我给老师寄上一本拙著(《性格的命运》)和一幅字,算是一个老学生迟交的作业。


(沈尹默先生上世纪60年代为宿中所题校牌)

行笔至此,我想若将诗仙“二人对酌”的诗境,转换成师生关系,岂不成教学相长的美好情境,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实则以教师的聪明才智去开发学生的聪明才智,打通聪明泉,而不是扭曲、污染甚至堵塞之,催发出智慧之花,以抵达“二人对酌山花开”之境界。


(作者书法作品)

欣逢母校八十华诞,无以为报,谨奉八本拙著,与我收藏的沈尹默先生为宿中题写校牌的原件,同时书写清同治年间宿松教谕杜春华题小孤山之佳联:立定脚跟,那怕天风海浪;放开眼界,且看楚水吴山。移赠母校,聊表寸心。



(作者系1967年宿松中学高中毕业生,写于2019111日于南京宝华山房。石钟扬,少有作家梦,然当年苦于能写的不想写、想写的不能写,于是钻进故纸堆里讨生活。人生苦短,转眼已成白头翁,亦不敢聊发少年狂,却愿召回童心学着涂鸦,聊作补尝性的自娱自慰。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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